第(1/3)页 书房内。 徐辉祖终于停下了擦刀的动作。 他将那柄雪亮的军刀,缓缓地,归入鞘中。 然后,他抬起头,目光,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上。 画像上,是一个威武不凡,气吞山河的中年男人。 那是他的父亲,大明开国第一功臣,中山王,徐达。 徐辉祖看着画像,看了很久,很久。 他的眼神,依旧是那片死寂的冰潭。 但冰潭的最深处,似乎,有什么东西,在轻微地,波动了一下。 “父亲。” 他缓缓地,开口了。 声音,沙哑得,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,在摩擦。 “您教我,忠君,爱国,保境,安民。” “我做到了。” “东瀛倭寇,为祸百年,是心腹大患。我奉陛下之命,将其,连根拔起。” “从此,大明东南,再无-寇患。” “这,算不算‘保境安民’?” 他像是在问画像里的父亲,又像是在问自己。 没有人回答他。 “陛下说,顺他者生,逆他者死。” “他说,他的意志,就是天命。” “他说,他要建立一个,永恒的,绝对服从的,无上神国。” “我,是他的刀。” “最锋利的一把刀。” “刀,只需要执行主人的命令。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。” “我做到了吗?” “我,好像,做到了。” 他的脸上,第一次,出现了一丝表情。 那是一种,极度的,茫然。 就像一个,迷了路的孩子。 “可是……妹妹她……做错了什么?” “她只是,想守住祖宗的规矩。” “规矩,错了吗?” “忠君,和亲情,到底……哪个更重要?” 他的身体,开始轻微地,颤抖起来。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,终于,泛起了一丝痛苦的,挣扎的光芒。 他想起了,在东瀛,他亲手砍下那个伪天皇头颅的瞬间。 温热的血,溅在他的脸上。 他告诉自己,没有感觉。 就像杀了一只鸡。 可是,为什么,现在想起来,那温热的,却像是烙铁一样,灼烧着他的灵魂? 他想起了,那座黄金京观。 他亲手督造的,“杰作”。 当那几十万颗头颅,混杂着融化的黄金,被浇筑在一起时,那股冲天的怨气,几乎让他当场崩溃。 但他挺过来了。 他告诉自己,这是陛下的旨意。 这是神罚。 他是神罚的执行者。 他是对的。 可是,为什么,现在,他的耳边,总是会响起,那无数灵魂,在烈火中哀嚎的声音? “啊——!” 徐辉-祖突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,如同野兽般的低吼! 他猛地一拳,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! “轰!” 那张由上好花梨木打造的,坚固的书桌,竟被他一拳,砸得四分五裂! 桌上的参汤,洒了一地。 他的手背,一片血肉模糊。 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。 他只是大口大口地,喘着粗气。 那双眼睛,已经变得一片血红。 杀戮的欲望,毁灭的冲动,像潮水一般,冲击着他即将崩溃的理智。 他体内的杀气,几乎要凝成实质,将整个书房,都冻结起来。 就在这时。 “铮——” 一声清越的剑鸣,突然,在他的脑海中响起。 那剑鸣,清冷,纯粹,不带一丝烟火气。 却像是一道清泉,瞬间,浇灭了他心中那熊熊燃烧的魔火。 徐辉-祖的身体,猛地一震。 他眼中的血红,迅速褪去。 那股几乎要失控的杀气,也潮水般地,退回了他的体内。 他有些茫然地,看着自己那只鲜血淋漓的拳头。 刚才……发生了什么? 他为什么,会突然失控? 那声剑鸣,又是从何而来? 他缓缓地,抬起头,目光,望向了皇宫的方向。 更准确地说,是望向了,瑶华宫的方向。 …… 瑶华宫。 小龙女正盘膝坐在梅林之下。 她的身前,悬浮着那柄,她从未在人前,使用过的,君子剑。 剑身,在微微地,颤动着。 发出阵阵,清越的剑鸣。 刚才,徐辉-祖心中杀气爆发的瞬间,远在瑶华宫的她,立刻就感觉到了。 那股杀气,与朱栢的皇道龙气,同出一源。 都源自于,那座黄金京观。 只不过,朱栢,是那股庞大负面能量的“主宰”。 而徐辉祖,只是一个被污染的,“载体”。 一旦他的意志,出现动摇,那股恐怖的杀戮意志,就会立刻反噬,将他变成一个,只知道杀戮的疯子。 小龙女的“道”,在与朱栢的皇道龙气融合之后,也与这股力量,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。 她能感觉到,那股力量的狂躁。 也能感觉到,徐辉-祖的痛苦和挣扎。 鬼使神差地,她引动了自己的剑意。 一道纯粹的,属于“万物生灭之理”的剑意,跨越了空间的距离,直接斩入了徐辉祖的精神世界。 斩断了,那股即将失控的,杀戮的欲望。 做完这一切,小龙女的脸色,也微微有些发白。 这种精神层面的交锋,对她的消耗,极大。 “多管闲事。” 一个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,在她身后响起。 朱栢不知何时,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。 小龙女没有回头。 “他,是你的刀。”她淡淡地说道,“刀,钝了,需要磨。但若是,断了,就没用了。” “哦?”朱栢饶有兴致地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,看着她,“你这是,在替朕,爱惜朕的工具?” “我只是,不喜欢,听到噪音。”小龙女闭上了眼睛。 徐辉-祖精神世界里,那无数灵魂的哀嚎,让她,感到很不舒服。 “哈哈哈哈!”朱栢大笑起来。 他知道,小龙女在撒谎。 这个外表清冷如冰的女人,内心深处,终究,还是有着一丝,连她自己,都不愿承认的“善”。 但朱栢,并不讨厌这一点。 一个纯粹的,只有“理”,没有“情”的工具,固然好用。 但一个,既有“理”,又有“情”,却又能被自己,牢牢掌控在手中的“刀鞘”,岂不是……更有趣? “你放心。”朱栢站起身,负手而立,遥望着魏国公府的方向,眼神,变得幽深而又冰冷。 “朕的刀,没那么容易断。” “他心中的那点挣扎,那点可笑的人性,是磨刀石。” “等他什么时候,能亲手,斩断这一切……” “那他,才算是一把,真正合格的,神罚之刃。” “三日后的大典,就是他最好的,磨刀石。” 距离献祭大典,只剩下最后一天。 第(1/3)页